沈家阿瑜

【罪人】10

  【10】

    秦湛逃了。

    他头一回没有当事后为女伴洗澡的体贴男人。

    宋瑾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

    她终于意识到,她和他本来就应该是尘世里不相干的两个人。他们的关系本不应该像这样充满了令人沉沦崩陷的拉扯和你退我进的维谷。他们之间本应纯粹得像一场当场厘清的交易,哪怕这简单的表象下潜藏着信徒的狂热或神的垂怜。

    是她控制不住地认真,是她想要的太多,是她的错。

——————

    秦湛最近一直在找房子,终于找见了合适的,决定今天就搬过去。

    在他意识到,除了宋瑾他什么都不想画、也什么都画不出之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摆脱眼前的现实,否则他将不再是他。

    宋瑾听见隔壁无法忽略的响动,抱着胳膊站在秦湛家门口。

    她静静地看着秦湛把那些画框和画布放进纸箱。

    那些画布上的女人,全都长着与她相似的脸,表情却又截然不同。

    她打量着那些画,打量着那些“宋瑾”的神色,才明白秦湛想要的缪斯究竟是什么。

    那面对着他所暴露出的软肋,那贪婪和欲求,那拼命挣扎着想让人生回到正轨上的固执……那些让她太像一个“人”的东西,都被他的笔尖一一剔除。

    可是她本来就是人,是他自作主张塑了她的神像。

    

    秦湛注意到走廊里默不作声的她。他已决意要走,此时反而从容许多。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又将烟盒递给宋瑾。

    她也抽出一根,借着他唇间明灭的火星,抽了两口,将烟点燃。

    两个人的烟头率直地接吻。

    “……要搬走?”

    宋瑾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秦湛狠吸了两口,烟雾缭绕间,宋瑾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

    宋瑾明明知道这是既定的事实,可当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被迫面对它时,她仍然觉得一切难以接受。

    二十来年,她没怎么哭过,可自从认识秦湛以来,就好像之前的好日子都是掠夺来的,如今得将相应的眼泪尽数还上。

    她心里慌极了,可她说不出挽留的话,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对着这个残酷的施暴者摇尾乞怜。

    她只能红着眼尾仰起头,指腹抹着通红的下眼睑,假装被烟熏到。烟灰和着火星沫子掉在手上。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依稀可见当时有过皮肉翻卷的惨状,一如现在她破碎不堪的心。

    秦湛靠在墙边,耐心地等烟燃尽。

    “……秦湛。”她终于压制住声音中的哭腔,若无其事般指着大厅里那张他未收起来的画,那是他第一次画她。画上的女人很像宋瑾,却又不是宋瑾。她的神情纯净而圣洁,缀满星光的裙摆仿佛掀起整条银河的波涛。

    “这张画不如就送给我吧?反正你也有那么多了。”

    秦湛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不过一瞬,他就低下头,将那张画夹在腋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只端起他那些颜料径自离开。

    他的脚步很快,快到宋瑾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她没有追上去。

    她想要的哪里是一张画。她想要他讨她欢心的甜言蜜语,想要他充满颜料气味的拥抱,想要他坦诚的吻。可最后她连一张画也没有得到,只得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瞪大了眼睛不让眼泪往下掉,她想立刻缩进安全的壳里,回到那近在咫尺的家。可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孔。越是着急,双手就颤抖得更是厉害。

    算了……

    宋瑾靠在门上,哭得很小声。

    只要他没看见,就不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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